刚刚过罢小年,老杨头和老伴儿就忙碌起来:收拾院子、打扫房屋、晾晒被褥、购置过年用的东西,还特意买了一对儿大红灯笼,等三十儿那天挂上,以增加一些新年喜庆的气氛。虽然东一趟、西一趟手脚不闲累得够呛,但心里却是乐滋滋的。 老两口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摆放得端端正正,布置得年味儿十足,就等着孩子们回家了。
原来,前两天老两口接到在珠海工作的儿子大宝打来的电话,说他们一家三口今年要回家过年;另外在外地打工的女儿雯雯也打电话说几天后和男朋友一块儿回家过年,这下可使得老两口喜出望外,激动得不得了——今年全家人终于可以皆大欢喜地过一个团圆年了。
自打儿子大宝从海运学校毕业分配到珠海一家外运公司工作至今,全家人已有四个春节没在一起过了。其间他们结婚时两口子回来一趟,如今小孙女已经三岁多了,祖孙们还没有见过一面,老两口可说是日思夜想、望眼欲穿啊!
儿媳妇是南方人,喜欢干净,再加上准女婿初次登门,所以老两口不敢怠慢。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人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竟不顾了腰酸腿痛,挖空心思地安排着,置办着,等待着,想让孩子们在家里能过上一个温馨、舒适的春节。
腊月二十九,是老杨头老两口子最为高兴、旋即也最为尴尬的一天。这天中午,不知是他们兄妹俩商量好了要给两位老人一个惊喜,还是赶巧,儿子三口、女儿两口相继回到家中。看到三岁半的小孙女长得机灵可爱,这老两口简直乐得都找不到北了。激动之时,老杨头将小孙女拉到自己跟前,伸出两手抚摸着小孙女那面如桃花的两颊,热泪盈眶,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小孙女“哎呀”一声,迅速扑到妈妈的怀里嗷嗷大哭起来。这声尖叫,使得满屋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大伙儿迅速围了过来。只见儿媳妇的脸上顿时没了笑容,问女儿道:“哭什么?”女儿边哭边指着老杨头说:“他手上有东西扎我。”小孩子一句话说得大伙儿惊讶不已,所有的目光刷地一下都聚集在了老杨头的两只手上。此时的老杨头已是满脸羞愧、傻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小学生犯了错让老师惩罚似的伸出两手,张嘴结舌,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由于一时激动,老杨头竟忘了孩子那细皮嫩肉的小脸蛋儿怎禁得起自己松树皮似的老手的抚摸。如今自己闯了祸,并且在女婿和儿媳妇面前丢了人,除了懊悔,他还能说什么呢!
只有儿子大宝根本不用看心里就清楚,一定是父亲粗糙的手刮着了孩子的脸,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好在儿媳妇通情达理,知道情况后苦笑了一下,哄了哄孩子,没有再说什么。
可是,儿子大宝的心里却掀起了波澜。女儿的叫喊声像锥子一样刺痛了他。由于自己和妹妹都常年在外面工作,含辛茹苦将兄妹俩供养大的二老双亲整年累月面向黄土背朝天的辛勤劳作,使得他们身心疲惫,手粗脚糙,没有过上一天清闲、舒适的日子。现在自己也有钱了,妹妹、妹夫也都回来了,全家人的团圆确实令人高兴,可大伙儿谈天说地之时,酒足饭饱之后,最忙累的还是两位老人。不行!不能再这样了,得变个样!拿定了主意,大宝随即掏出手机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进城订餐去了。
令大宝没有想到的是,跑遍了全城所有挂牌开业的酒店、饭庄,竟然是家家爆满,无一闲桌,并且有的人家是初一到初三连订三天。遗憾之时忽然想起好像有一老同学开有饭店,他在一家酒店的服务台查询到了老同学的电话号码,于是拨了过去。那位老同学接到大宝的电话是既高兴,又为难。还是老同学的情义深,最后,老同学竟然将自己家里保留的一张桌位让给了大宝。
订完桌子,大宝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他为今年能叫两位老人轻轻松松、快快乐乐地过个大年而感到一丝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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